腾讯体育原创系列策划《别人家的孩子》之美国高中体育教育(插画/郭超 王烨)
“为什么选择圣文森特-圣玛丽中学?”
“因为勒布朗-詹姆斯。”
回答问题的是一位中国人,宋子飏,来自浙江慈溪,在NBA巨星詹姆斯的母校圣文森特-圣玛丽中学读高三。美国高中要上四年,还有一年,他将离开这里,去读大学。
如果不是詹姆斯,圣文森特-圣玛丽中学在中国籍籍无名,其实在美国,它也并非众所周知的名校。
这所中学坐落在阿克伦市,是一所私立天主教学校,在校生不到700人,涌现了包括詹姆斯在内的诸多体育明星。
2003年,詹姆斯以高中生的身份进入NBA,是为数不多的几位完全由中学培养出来的超级球星。
第一次获得常规赛MVP的时候,詹姆斯将颁奖典礼设在了母校球馆。
中学,对詹姆斯,对美国的体育明星来说,就是梦开始的地方。
80%的在校生,至少从事一项体育运动
宋子飏前往美国,追随詹姆斯的脚步,却没有进入篮球队。
他选择了摔跤,穿了一件拉斯维加斯摔跤比赛的外套。按照俄亥俄高中体育协会的规定,国际学生可以参加篮球校队,进行训练,但是不能代表校队参加俄亥俄的高中比赛。
还有一个原因,宋子飏说,“我很喜欢摔跤”。
圣文森特-圣玛丽中学最近设立了一个中文项目,招了几位中国学生,其中包括宋子飏。每年学费3万5千美元,学校帮助寻找寄宿家庭。
宋子飏寄宿的家庭,他的“哥哥”是俄亥俄州的摔跤冠军,在他的影响下,宋子飏也学习摔跤。
换而言之,因为篮球而闻名的圣文森特-圣玛丽中学,并非只有篮球。
“去年我们增加了游泳,目前我们有26个体育项目了,”威力-麦基告诉腾讯体育。
麦基是文森特-圣玛丽中学的体育主任,曾经是詹姆斯中学时的队友。在辗转了几个地方之后,麦基回到母校,担任体育主任。
这26个项目,包括最热门的橄榄球和篮球,也有一些冷门的项目,比如高尔夫。橄榄球队多达60名学生,篮球队也有30人,所有的项目参加人数加起来,是一个非常可观的数字,
麦基告诉腾讯体育,在校的学生,80%至少从事一项体育运动。
根据数据统计,美国有800万左右的高中生,参加正式体育比赛,大约是所有高中生的55%。
有些天赋出众的运动员,还会“兼职”。
中学的篮球季节,属于冬季项目,橄榄球是秋季项目,在橄榄球赛季结束之后,篮球赛季才开始,所以詹姆斯当时从事橄榄球和篮球两项运动。
这在美国中学并不罕见,很多NBA球星,中学时都在篮球之外选择另一个项目,有些选择了棒球,有些选择了橄榄球,甚至一些出色的球员,会从大学获得不同项目的体育奖学金。
篮球队的30人,并不会都参加正式比赛。
新生入校之后,往往因为身高等原因,不适合马上参加比赛,会首先进入新生队,每年的新生队大约有15人。
到了二年级,水平有了一定进步,就可以进入次级校队,和校队一次参加训练,但是不参加校队比赛。
水平到了一定级别之后,就可以参加校队比赛,每个校队有12人。
如果水平足够高,也可以直接进入校队,不用参加新生队和次级校队,譬如詹姆斯。
所有的校队教练,都不是专业的教练,圣文森特-圣玛丽中学现在的教练乔伊斯,也是当年詹姆斯的教练,除了担任教练,他还有其他职业,因为教练的收入,不足以养家糊口。
除了主教练,还有几个助理教练,有些是外聘,有些是本校的老师,负责新生队的训练。
虽然是高中,但是运动员的训练密度,让人吃惊。麦基告诉腾讯体育,乔伊斯教练每周训练球员7次,也就是每一天都会训练,一次要训练两个半小时。
高中往往是3点下课,除了比赛日,训练一般从3点半进行到5点半。
詹姆斯有一句名言,“每一天都不是休息日。”
他的这个习惯,正是在中学培养出来的。
1000所中学同场竞技,6个月打37场比赛
美国的高中联赛,有两个特点。
第一,赛季很长。
每个赛季,从这一年的11月开始,次年到2月份,是中学篮球的常规赛,如果学校成绩优秀,就可以进入季后赛,5月下旬,进入州冠军争夺战。
第二,比赛的场次很多。
上个赛季,圣文森特-圣玛丽中学因为参加了州篮球决赛,从2017年的11月打到2018年的5月,6个月时间,他们打了37场球,相当于两周就要打三场球。
做个对比,姚明担任中国篮协主席之前,CBA联赛的常规赛,一度只有38轮比赛。
也许很多人并不知道,直到2018年,圣文森特-圣玛丽中学篮球队,才升入俄亥俄州的第一梯队联赛,此时,距离詹姆斯离开高中,已经15年了。
美国每个州组织高中比赛的模式,以及法规,都不尽相同。在俄亥俄,大部分公立学校,都在分区打比赛。
每一所高中,按照在校生的人数多少,分成不同的级别。学校人数多的高中,往往分在第一梯队,人数很少的高中,分在第四梯队。
一般来说,第一梯队的水平要高。通过这种分组,能保证在比赛中水平不至于过分悬殊,也让人数少的高中有动力参加。
如果二、三、四梯队的学校,战绩出众,可以酌情升入更高一级的梯队,而战绩糟糕的学校,也会跌到下面的梯队。
每年,俄亥俄州大约有1000所高中,参加篮球比赛。2018-19赛季,俄亥俄一共有199所第一梯队的学校;200所第四梯队的学校。
每个梯队,整个俄亥俄州分成四个大区,以第一梯队为例,分成阿克伦、克利夫兰、哥伦布和辛辛那提四个大区。
在四个大区下面,是分区,分区下面还有小分区,学校必须赢得小分区,才能进入分区,也就是正式的季后赛。
如此细致的赛制,从小学到中学、大学,一脉相承,也是美国体育发展的根基所在。
詹姆斯打球的时候,圣文森特-圣玛丽中学处在第三梯队,第一年赢得俄亥俄州冠军后,第二年就升入了第二梯队,并且再次获得冠军。
上个赛季,早已经没有詹姆斯的圣文森特-圣玛丽中学,又一次获得了冠军,就此升了第一梯队,他们也成为俄亥俄历史上,第一所赢得八个州冠军的学校。
没有政府拨款,高中决赛有2万名观众
美国高中体育有个特点,不吃财政饭。
俄亥俄中学体育协会的官网介绍,协会没有接受任何政府拨款,哪怕季后赛的开支,也是由俄亥俄州中学体育联合会承担,包括参赛学校的差旅和住宿。
但搞好体育是需要花钱的。
高中比赛如此频繁,而且还是主客场,差旅、住宿都不是小数目。
拿詹姆斯的母校为例,球馆较小,要租用当地大学的球馆,每场比赛,就要交2500美金的租金,整个赛季,还要交4000美金的球馆停车费,加上球员的开销,花费不少。
所以,高中体育部门,还得自力更生。
企业赞助并非全部,其实只占学校收入来源的11%,门票才是他们的收入重点,达到总收入的78%。
中学比赛的门票并不贵,没有詹姆斯之前,圣文森特-圣玛丽中学的篮球赛门票才3到5美金,有了詹姆斯这位超级球星,门票一度高达15美金。
锦标赛,也就是州最终四强的比赛,是赚钱的大头。
比如俄亥俄州,最终四强的比赛并非在当地中学举办,而是在俄亥俄州立大学的球馆进行,能容纳2万多人。
2002年,詹姆斯在圣文森特-圣玛丽中学打比赛的时候,还创造了现场2万多人爆满的场景。
当时一场比赛,门票高达50美金,圣文森特-圣玛丽中学体育部的赤字,一场比赛之后就抹平了。
除了少数能进入最终四强的中学,大部分学校都会在三月份就结束锦标赛。
俄亥俄州规定,这段时间教练不能再和学生训练。学校往往利用这个机会,举行各种邀请赛。
一来是邀请赛往往是强队,学校可以通过卖门票创收,二来是很多大学的球探可以来看比赛,对球员进行评估。
这个时候,很多大学也会举行试训,邀请自己心仪的学生。
2006年之前,高中生能参加NBA选秀,很多来自NBA的球探就会出现在这些邀请赛中,观看詹姆斯们的比赛。
不过,美国中学通过体育创收的钱,不能直接给球员使用,哪怕是詹姆斯,也不能从门票收入中拿到一分钱。
那么,作为私立高中, 每年学费接近一万美元,出身贫困家庭的詹姆斯,是如何支付学费的呢?
按照俄亥俄高中体育联盟的标准,不论是私立还是公立,都不允许向学生提供体育奖学金。
也就是说,为了避免利益传输,运动员不能以体育特长生的身份拿奖学金。
但天无绝人之路。“我们有很多办法帮助学生支付学费,”麦基说。
如果学生来自很差的学区,俄亥俄州政府会资助大部分费用作为助学金,学生进入私立高中。
差额的部分,如果学生家庭收入偏低,但社会影响力很大,能为学校做出贡献,可以申请学校的助学金,或者与体育无关的校友奖学金。
别说詹姆斯了,对大部分球员来说,拿到这些奖学金都轻而易举。
宋子飏到了美国才知道,“你的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在国内是调侃,在美国就没那么简单了。
“我们教练对我们要求很严格,要求我们必须完成作业。如果我们旷课,或者作业没有交,我们的老师会给我们的教练说,教练就会找我们麻烦,”宋子飏说。
惠特妮是圣文森特-圣玛丽中学的助理体育主任,也是高中女子篮球队的教练。在圣文森特-圣玛丽中学读书的时候,她就是校队的明星球员,现在担任教练已经11年了。
如何保证学生的学生成绩?惠特妮自有奇招。
“俄亥俄州对参加体育的学生,有一定的规定,我们学校有自己的规定,我自己对学习抓的特别严格。每个星期二,我都会让她们把作业拿给我看,不管是什么理由,你必须完成老师的作业。”
事实上,在美国中学,教练拥有比父母更高的权威。
惠特妮说,“这话可能听着奇怪,但是高中教练,很多时候比她们的父母还有影响力。高中学生有了自己的圈子,她们和父母交流的少了,更愿意和自己的朋友来往。我的很多队员,家长说的话,她们未必听,但是我说的话,她们会听。”
她向腾讯体育详细解释了原因,“因为我控制着她们的上场时间,她们有时候为了自己心爱的比赛,会想办法取悦老师,在我这里,就是要按时完成作业”。
对于宋子飏这些远离父母的学生来说,教练的督促,似乎更为有效。
除了督促学习,惠特妮认为体育带给学生的,远远不至于这些。
“他们在比赛的过程中,学会了如何面对成功,如何面对失败,如何处理和队友的关系,如何做一个优秀的团队成员,如何做一个领袖。这些都是超越体育的,他们以后无论做什么,都可以受益终身”。
康奈尔大学研究人员在2015年发现,高中从事体育运动的学生,毕业后从事管理工作的比例,要高于没有从事体育运动的学生。从事体育运动学生的收入,要比不从事体育运动的学生高5%-15%。
宋子飏不会变成第二个詹姆斯,这一点他也很清楚。
“天赋上的差距太大了,”宋子飏说。
但另一方面,他很庆幸能来到圣文森特-圣玛丽中学。
“这里的体育文化,真的很让人兴奋。”
腾讯体育原创系列策划《别人家的孩子》总共有五期,本文为第四期,敬请期待后续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