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商标局对中国商标及专利申请量猛增现象的解读 | 李荻律师事务所

美国商标局USPTO今天发布了最新文章，标题为"Trademarks and Patents in China: The impact of non-market factors on filing trends and IP systems", 即“中国商标与专利申请：非市场因素对申请趋势及知产体制带来的影响”。此文着重分析了2019年中国的商标及专利申请数量猛增这一现象背后的原因。美国商标局已经不止一次的在各会议、研讨会等场合提到来自中国商标及专利申请的数量猛增这一现象，不少媒体对此也有大量报道。笔者认为，此次商标局正式发文，一是对这一现象进行官方解读，二是侧面表达对这一现象的不满。下面我们就对此文章中作出解释与分析。

中国商标与专利申请趋势

USPTO首先指出，2019年中国商标局收到了780万件商标申请，国家知识产权局收到了430万件专利申请。2019年，中国依据《马德里议定书》和《专利合作条约》的申请总量首次超越了美国。其中中国商标局收到的商标案件数就超过了51.4%。纵观五大商标局（中国，美国，韩国，日本和欧洲）的申请量，无论是在本国的申请，还是依据《马德里议定书》的申请，中国的申请量都远高于其他商标局的申请量。

自2013年至2017年，中国的实用新型专利申请量也远超过世界其他商标局的申请量。实用新型和外观设计专利申请量约占2018年中国专利申请总量的64%，占专利授权总量的82%。

导致商标申请猛增的非市场因素

USPTO认为中国商标申请数量激增由四个非市场因素(non-market factors)导致，分别是：政府补贴、政府指标命令、恶意注册、诚信对策（防御性注册）。

1. 政府补贴

USPTO指出中国政府会给申请国内及国外商标的申请人补贴，并且补贴金额往往超过商标申请成本，从而导致不少人为了补贴而申请商标，并不打算真正的将商标在商业中使用（李律师注：美国商标法遵循使用主义，把商标投入到商业中使用是获得商标注册的必要条件）。USPTO还指出，自从深圳等地颁布补贴政策以来，USPTO收到了大量来自中国的商标申请。商标局把深圳作为特例，进一步阐述了深圳政府在2013年给每件商标申请5000人民币(约750美元)的补贴。而USPTO在2015年降低了申请费（每件225美元），这使得注册美国商标的成本大大少于补贴金额。仅在2013到2017年这四年中，来自中国的美国商标申请数量就增长了1264个百分点。USPTO在2017年所收到的中国申请数量中光深圳的申请就占了42%。

2019年7月18日，商标局委员会Mary Boney Denison女士在国会会议中给出证词，认为商标申请量猛增这一情况与有欺诈性的商标申请数量增长的现象所重合，威胁到了USPTO对商标申请真实性和可靠性的要求。

此外，也有学术研究表明来自中国的商标申请充斥着大量的虚假使用证明图片(fraudulent specimens of use)。以2017年的申请为例，仅服装类这一类的申请中，就有约三分之二的证明图片是伪造或虚假的，说明这些商标并没有真正在商业中使用。

2. 政府指标命令

USPTO指出，中国政府曾在2020年3月11日要求国有企业的国际商标（通过马德里协定申请）申请量增长50%。这种政府的命令（government mandates）是造成中国商标申请量增长的第二个非市场因素。USPTO认为由于政府针对商标申请量所下达的命令，地方政府会持续就商标申请给出激励措施（如补贴），进一步导致申请量增长。

3. 恶意注册

第三个导致中国商标申请数量增长的原因是以纯粹获利为意图的不当行为，统称为恶意注册(bad faith filings)。恶意注册是指与“善意注册”相对的一个概念，指申请人并没有把商标真正投入使用的“善意”，而具有中国特色的商标保护及执行体制则助长了这类“恶意注册”的产生。据某些在中国持有合法品牌的商家称，不少“投机分子“会以抢先注册商家的商标来”敲诈“他们；或是未经他们的允许就擅自销售与其商标类似的商品或服务项目，试图“搭便车”；再或是阻碍他们进入中国市场。

美国CFDA时尚设计师协会2018年的调查显示，约有超过一半的协会会员遭遇过中国商标恶意注册的夹击。也有中国的研究人员显示大多数的中国商标申请数量的领先者都不是驰名品牌商，而是不知名的公司，或者与商标盗版相关的公司。这背后的原因不言而喻。

4. 诚信对策（防御性注册）

商标局认为第四个导致中国商标申请数量增长的因素是有良好注册意图的合法品牌商所做的防御性注册，为了保护自己的品牌，有一定经济实力的品牌商会把并不打算使用的类别也一起注册。

对商标体制的影响

由非市场因素驱动的商标注册申请破坏了商标注册的可靠性，例如深圳市政府发放商标注册补贴后，来自该地区的申请者递交给美国商标局的虚假申请的数量也随之增加。虽然由政府补贴驱动的商标申请提高了中国商标局审查的能力和范围，但是这也使得商标申请变得更复杂，同时也缩小了商标保护的范围。而恶意注册则阻碍了合法的商业发展。此外，防御性注册虽然可以作为一个合法的反制措施，却也提高了使用这些商标的申请成本。从实践上看，这些成本远高于中小型企业能够接受的成本范围，在实质上阻碍了它们在华发展。

专利申请趋势与影响

USPTO也花了不少笔墨来探讨中国专利申请趋势以及申请量增长对体制所带来的影响。与商标相似的是，政府补贴以及指标命令也是导致专利申请量增长的两大因素。USPTO称中国有31个省或直辖市政府发放专利申请补贴政策，同时对不少国有企业、大学、科研机构或是政府官员有硬性的专利申请指标。以上海为例，2019年上海市政府提高了专利补贴金额，每个专利申请人的国际专利申请补贴上限从一百万人民币(约$142,000美元)增长到一千万人民币(约$1,420,000美元)，单件国际专利申请的补贴从三万人民币(约$4500美元)涨到五万人民币(约$7500美元)。但国内专利申请的补贴却降低到每件2500人民币($370美元）。

在这些补贴政策鼓励之下，专利申请人趋之若鹜的提交申请，并非为了保护其发明，而是为了拿到补贴。与此同时，各种投机行为屡见不鲜。USPTO对中国专利的商业价值持怀疑态度，直接指出中国专利的商业价值低于其他国家的专利，主要归结于两个原因：一是中国发明人在国外申请专利的数量低，二是这些发明人把专利商业化的程度低。

USPTO认为虽然中国的高科产品出口领先全球，但中国的发明人却并不热衷把其专利保护延伸到其他国家。以2018年为例，USPTO指出每100个中国国内专利申请中，仅有5个申请国际专利。而在美国，每100个国内专利申请中有80个申请了国际专利。USPTO认为导致国际专利申请数量少的原因是中国申请人认为国外专利申请的投资回报无法抵消国外申请的成本。再来，USPTO认为知识产权授权是知产商业化的主要手段，而目前中国知产授权所带来的收入在其贸易收入中仅占非常小的比重。

结论及启示

在许多人眼中，商标与专利申请量代表着一个国家对知识产权的重视以及其发明创造与科研实力，但USPTO这篇文章非常有针对性的对中国的商标及专利申请的数量提出质疑，意在揭露这些数字背后可能存在的“黑幕”。

尽管美国商标局的视角可能并非完全客观，但他们的确收到了中国申请人提交的充斥着大量伪造证据或信息的商标申请。这些粗制滥造的申请不但让商标局疲于应对，同时也引发了不少美国境内或者其他国家申请人及知产从业人士的不满。虽然美国商标局之前并没有指名道姓的把来自中国的申请与恶劣的、虚假的、有欺诈性的申请划上等号，此次公开发表这篇文章已经非常清楚地表示了他们的态度。这意味着美国商标局也许会对来自中国的，特别是来自深圳的申请更加严格的审批，为这种“区别对待”事先做好铺垫。

商标是本律所的主营业务之一，已代理上千件来自中国的商标申请，也经常被某些上述问题所困扰。我们律所的官网及公众号曾发布过多篇商标普法文章，旨在帮助潜在申请人熟悉美国商标局的规定和政策，避免出现违反商标局法律法规的行为。在此也想再次提醒广大的申请人及同行，一定要认真谨慎的对待每一件申请，严格遵守美国商标局的法律法规，切勿投机取巧。

USPTO报告全文链接：

https://www.uspto.gov/sites/default/files/documents/USPTO-TrademarkPatentsInChina.pdf?utm_campaign=subscriptioncenter&utm_content=&utm_medium=email&utm_name=&utm_source=govdelivery&utm_ter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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