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州pk加州， 誰將引領美國未來？

我曾經在德州休斯頓工作過四年。後來搬到加州洛杉磯來開辦律師事務所，五年快過。因此， 我對德州和加州的情況都有親身的觀察和了解。在執業的過程中，看到很多朋友在這兩個州之間移進移出，很多新移民也會在這兩個大州之間比較選擇，做投資和定居的打算。這一話題被問得多了，乾脆就把一些個人的所知所感寫下來， 供讀者參考。

從人口、面積、經濟， 教育， 政治影響力等各個方面來看，加利福尼亞州和德克薩斯州都是美國響噹噹的大州。這兩個州是美國西進運動的雙生軸心。他們的發展牽引著美國的未來。

從人口上看，加州是美國人口最多的州，截止2011年6月1日止，加利福尼亞州人口數為3769萬人，約佔全美總人口數（3億1千多萬人）的12.1%。德州人口則全國第二，約為2211萬人。亞裔居民佔加州總人口13.6%，其中華人佔3%。在1990-1999年間，加州亞裔的人數成長了37%。近年來，德州的亞裔居民數量也在增長，特別是在休斯頓與達拉斯這兩個大城。目前德州的種族比例中，2.7%為亞裔。

從面積上看，德州是美國除了阿拉斯加以外面積最大的州，有69萬多平方公里。地勢比較平坦， 很多樹林草原。湖泊多位人工湖。德州人有一句俗話：“Everything is bigger in Texas”，意思是在德州一切都比別的地方大得多。在德州土地是廉價的，所以德州人喜歡建很大的房子。德州的房子比別的地方大得多。過去在德州汽油很便宜，所以德州人也喜歡開很大的汽車，尤其是皮卡和吉普車。加州面積41萬平方公里，是美國第三大州。加利福尼亞擁有多樣的自然景觀，包括壯麗的峽谷、高山和乾燥的沙漠。大多數大城市位於太平洋沿岸較涼爽的地帶，包括舊金山、洛杉磯和聖地亞哥。中央谷地是農業區。

從經濟上看，根據2010年的統計數據，加州GDP佔全美的13.34%，達1​​9364億美元，為全美最高，僅次於美國、中國、日本、德國、法國、英國、巴西、意大利，是世界第9大經濟體。人均GDP為51,914美元，在全美各州中名列第12位。 2010年，德克薩斯州的GDP達11531億美元（美國聯邦經濟分析局數據），佔全美GDP的7.95%，在各州中名列第2位，僅次於加州，如果按照獨立國家計算，其經濟實力相當於世界第13或第14大經濟體。

其他類似之處還有，加州中部牧場的牛仔和德州的牛仔就很難區別，德州的休斯敦和加州的洛杉磯近年來一直是美國空氣污染最嚴重的數一數二的城市。沒有盡頭的高速公路也是兩地的共同特色。有意思的是，他們都在向對方輸出人口。根據國稅局的統計數字，90年代，美國各州居民遷入加州的數目，以德州佔第一位，從1992年到1999年，有21萬德州人搬到加州定居，而從加州搬到德州的更多達35萬1千人，其中96年到99年就有17萬多，是搬到德州的各州人口的第一名。

德州華人生活的方式和加州也很相似。家庭聚會是大家社會交友活動和娛樂的主要方式之一，而且大都是以大陸來的同自己背景接近的朋友。雖然同自己的子女的對話中經常要用英文，大家在一起都以普通話為主，孩子們之間幾乎是一律講英文。

除了這些相同之處，兩州也有很多不同，具體表現在：

第一，經濟構成不同。
加州是美國農業第一大州（包括水果、蔬菜、牛奶製品和酒）。除了農業，加州引以為傲的還有矽谷的高科技產業和好萊塢的影視娛樂業。此外， 航空航運、港口運輸，進出口，輕工業，醫療產業、電子遊戲產業，國防工業，旅遊業，製造業都非常突出。加州2010年失業率為12.4%，貧困率23.5%，全國最高之一。但同期該州的百萬富翁人數已超過663,000人，高居全美榜首。

德州主要依託其豐富的自然資源發展經濟，素以能源工業著稱於世，是美國最大的能源生產州。八十年代開始，德州推行經濟多元化發展政策，目前石油和天然氣仍是德州的主要工業，但所佔經濟比重已經下降。德州現在已經變成一個包含IT、醫療產品， 航太工業，專業服務和運輸在內的多元化經濟。它主要出口的產品已由能源工業產品、化學品，擴展包含電子產品、交通運輸設備等。德州的農業比較發達，在全美居第3位，德州的畜牧業為全美之冠。 2010年德州失業率為6.3%，德州的貧困率為17%，全國最低之一。全州百萬富翁人數超過346,000人。

第二，生活成本不同。
德州政府不收州個人所得稅，居民生活費用比較低，洛杉磯房子的中位價大約是休斯頓房子中位價的三倍。北加州灣區會更貴。加州的人均收入不會比德州高多少，但住房成本貴幾倍，而且， 還要負擔高額的個人所得稅， 消費稅，所以，加州居民的生活痛苦指數會比德州高很多。但是，德州的房地產稅率更高， 很多地方超過3%，而且是按市場價格，年年調整。加州的地產稅一般是1.1%， 比較固定，不會大增長。總體上，德州的學校， 圖書館，公園，海灘，公共設施，健身房， 商店，普遍比較新，沒有加州那麼擁擠。德州大片開發的master planned 社區， 裡面游泳池，自行車到， 人工湖，燒烤架，設施一應俱全，好得只有加州中產階級羨慕的份。

第三，政治和宗教狀況不同。
加州是民主黨的票倉，或者在美國被稱為深藍州（民主黨的代表色為藍色，共和黨為紅色，顏色深淺說明支持度）。加州最藍的部分在北加州，也就是以同性戀運動聞名的舊金山市，矽谷所在地聖何塞市（San Jose）以及激進左翼勢力溫床的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UC Berkley）為人口核心的地區。德州則相反，是一個長期被共和黨盤踞的釘子戶，德州民主黨甚至提出了“把德州變藍”的“變天”口號。同性婚姻在加州是合法的。在德州則總體上不被承認。加州主導的宗教是羅馬天主教、福音派新教徒和主流的新教徒。德州主導的宗教是羅馬天主教和浸信會。

第四，稅收政策不同。
加州稅負非常高。加州的個人所得稅（personal income tax）從1%至10.3%七級遞進，在全美各州之中，僅次於夏威夷全國第二高。而德州一向有“低稅、低保”（low taxes, low services）的名聲。根據稅收基金會的統計數據，德克薩斯州的州和地方稅率分別為全美最低和第7低的水平。德州州政府不徵收個人所得稅、個人資本收益稅(personal capital gains tax)、 企業收入稅（corporate income tax），並且土地便宜和勞動力費用低。但是在地方財產稅(Local Property Tax) 方面，加州州平均稅率約為公告地價的1.1%，德州卻比較高為2.57%。加州有一點值得稱道的是，加州超市裡賣的食品大部分不收稅。

第五，自然氣候不同。
加州有地震， 德州有颶風。德州雨多， 加州雨少。德州氣候炎熱，但加州九月秋老虎(Indian Summer)一到， 山火頻發。德州的蚊子和火蟻我是領教過的。一不小心， 就蟄串大包， 上下打滾。加州人揶揄德州人說，德州人的房子之所以大，是因為他們不敢到外面玩，天天要躲在家裡，大點， 涼快點大。加州房子小， 但走去去玩的地方多。加州很多地方，晚上涼風習習的。德州夏天的空調費就貴的驚人。但加州出門就堵，出外遊玩，豈是一個煩字了得。

稅收政策的不同折射出的是發展模式的不同：

德州的發展模式是相當傳統的——低稅收、削減政府規模、減少繁瑣的規章與法律。德州政府不向個人徵收入稅，對企業的稅收也很低，最多百分之五。最近幾年來，德州議會不斷推動人身傷害法改革，大大降低了企業在訴訟方面的費用。德州的政府也相當“懶惰”，特別是管立法的州議會每兩年才開會一百四十天。州和地方政府的支出人均不到七千美元。得益於完善的交通、通訊網絡，商業成本在全美平均值以下，以及州政府對經濟發展的強力支持，2010年，權威的《選址雜誌》再一次將德州評選為全美商業環境最友好的州，這已經是該雜誌9年中第8次給予該州這一評價。德州還擁有獨一無二的“德克薩斯企業基金會”，30億美元的基金吸引了眾多跨國企業。至2012年，財富500強企業中，有52家總部設在德州，位居全美第2位（僅次於有53家總部的加利福尼亞州， 領先於有50家總部的紐約州）。根據美國勞工統計局的數字，自2009年6月經濟開始復蘇以來，美國增加了722,200個新的工作機會。其中265,300個是德克薩斯一個州創造出來的。在過去二十年中，德州的經濟以每年3.3%的速度在增長，遠高於2.6%的全國平均數。

加州的模式卻相反——高稅收、大政府。加州的個人收入稅在全國數第二，對企業的最高稅率將近百​​分之九。同時失業率高達兩位數。州議會全職工作，不斷制定出各種各樣繁瑣複雜甚至相互衝突的法律法規。州與地方政府的支出人均超過了一萬美元。最近幾年企業大批逃離加州搬遷外地，使得州政府收不上稅，出現了兩百六十多億美元的赤字。要填平這道鴻溝，得通過新的預算案，但看來已無望實現，所以一家信用評級機構已把加州債券降了級。未來要削減預算開支，大學得減少招生，監獄得提前釋放部分犯人，一些保護弱勢群體的政府工程也不得不收縮規模。過去十年中，德州創造了七十三萬個新的工作崗位。相形之下，加州卻丟失了六十萬份工作，州的財政也處於破產的邊緣。這幾年，加州許多公司和政府機構不但沒有漲工資，減薪非常普遍。加州很多中小學開學後很長時間學生拿不到教材課本， 原因是學區沒錢。也有很多州立大學不得不哄抬學費， 大量招收外國學生來彌補財政不足。

也要看到，加州是美國最有環保意識的州，在環保等政策上一向領先全美。這從加州有節制開採石油儲備可見一斑。加州西部城市聖荷塞2013年7月成為了美國禁用PS泡沫塑料食品包裝的最大城市。根據剛剛通過的法案，自2014年1月1日開始，全美連鎖餐館在聖荷塞的分店將不能向顧客提供聚苯乙烯發泡盒。本地餐館從2015年1月1日開始也將​​被禁用發泡餐具。目前加州已經有71個市/郡禁止使用發泡餐具。此外，為了促進塑料和玻璃瓶回收力度，加州對灌裝飲料徵收CRV稅， 每瓶5分到20分不等。

德州與加州模式的比較在今日引起了許多美國人對凱恩斯經濟理論的反思。政府加大對經濟社會生活的干預，在短時期內也許能收到一定的效果。但是長期下去，大政府就有可能成為人民沉重的負擔。

但是也要看到，德州自身還有許多問題。教育方面投資不足，許多專家不無道理地擔心德州出現“被落下的一代”——大批西班牙裔的德州人技能不足，無法適應知識經濟的需求，他們很可能會理直氣壯地要求走加州式的大政府路線，給他們提供受教育機會和醫療保障。要真是那樣，德州有朝一日也可能重蹈加州覆轍，被過度擴張的公共部門搞得尾大不掉。
 
加州擁有如此眾多富有創造力的人才，其競爭力無可否認。加州擁有一批值得驕傲的朝陽產業和這個星球上最敏銳的風投資本；儘管在奧斯汀每天都有許多創業企業正在崛起， 但要谷歌把總部從加州的芒廷維尤（Mountain View）遷往得州的奧斯汀（Austin）是不太可能的。加州的創新能力和自我改造能力依舊驚人，在可預見的未來， 它依然會是高科技新貴們的創業熱土和藝術天才們的夢想樂園。

德州，孤星共和國，不太可能是美利堅合眾國唯一一顆璀璨的星星。加州， 金門大橋， 也不可能是美國通往未來的唯一一條康莊大橋。美國的五十個州，每個州都有自己的特點和發展模式。每一個州都是一塊獨特的政治經濟試驗田。美國的競爭力，在於它的多樣性和包容性。各個州之間通過互相學習，良性競爭，均能發展出來最適合自己的治理模式。從這個意義上，德州可以從加州那裡學到更多的創新精神， 環保節能措施。加州可以藉鑑德州更緊湊的政府結構，更有效率的公務員隊伍，更友好開放的重商精神。倘若加德兩州，以及其它的兄弟姐妹州， 都能從彼此借鑒到有用的經驗， 取彼之長補己之短， 同時又不丟掉了自己的特色， 那麼， 二十一世紀，乃至今後更長的時間，美國將繼續引領世界。而美國人民的成功實踐經驗， 也將持續為世界人民所用， 實則世界之大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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