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洛杉矶中国女孩的八月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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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来,进来吧。你现在可以睁眼了。”

我站稳脚跟,缓缓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房间。

一张红木沙发赫然摆在房间的正中,上面随意放置了一些手工编织的毯子,在暖黄色灯光的映衬下,温柔而醒目。墙是柔和的米黄色,地毯是红色的,沙发脚边的桌子上铺着酒红色的台布。

桌子的正中央,摆放了一束紫色的蝴蝶兰。

“好漂亮的蝴蝶兰!”我惊呼道,刚想伸手去触碰,但在半空中停顿半秒,又下意识的收回了手。

“喜欢吗?”

“喜欢。” 我回答道。

“这蝴蝶兰,是送给你的。”

“真的吗?”我无法掩盖内心的惊喜。

“带上她,我们去看海。”

我再次伸出手,想要轻抚蝴蝶兰柔软的花瓣。

可就在我的手指即将触碰到花瓣的那一秒,从很遥远的地方突然传来一阵急切的鸣笛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这声音在我的脑子里不停地回放,就像一颗在不断地倒计时的定时炸弹,令人焦虑不安。

眼前的房间和那盆蝴蝶兰,像在被什么东西吸走一般,渐渐变得模糊。

我再一次睁开了眼。

一片黑暗中,窗外几辆不知是救护车还是消防车经过的鸣笛声还在回荡,有几缕惨白的车灯从百叶窗的缝隙中迅速闪过。

片刻过后,窗外似乎又恢复了一些宁静,只有醉汉在楼下骂骂咧咧的声音。

我翻身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凌晨4点27分。

再往下一刷,是几条微信,以及一连串令人麻木的数字和新闻。

睡意全无。我索性在黑暗中坐了起来,呆呆地盯着空空的墙壁。

脑海中的那束紫色蝴蝶兰,久久挥之不去。


02


洛杉矶仲夏的阳光是明媚而刺眼的,炙烤着建筑物的楼顶,把道路晒得滚烫发白。

道路上车辆依旧来来往往,鸣笛声此起彼伏。天空依旧是蔚蓝的,但人们用护目镜和口罩遮掩着自己的眼睛和口鼻,再也无心留意天空的颜色。

街边小卖铺的韩国人老板在店门口走来走去,将已被汗水浸湿的口罩扯到下巴上,低头点上一根烟,再抬头时,眼神里写满了惆怅。见我路过,他急急忙忙把刚抽两口的烟给灭了,用略微蹩脚的英文招呼我到店里瞧瞧。

我好久没来这家小卖铺了。店里空无一人,陈列着的物品似乎已经摆放了好久好久,上面隐约积着一层薄薄的灰尘。

我从冰柜拿了两瓶牛奶,再加上一盒鸡蛋,走到柜台前。

“You are wearing a mask, but I recognize you,” 老板一边给我算着账一边说道,眼里带着殷勤的笑意,"You are from USC. I remember that you used  to wear USC sweater.”

我略微惊讶,礼貌地对他点头微笑了一下。

他转身捧起了一些五颜六色的糖果,放进我的塑料袋里,笑吟吟地递给我说道:“Come by often.”

我点了点头,接过了袋子。

“Thank you.” 


03


“叮——”

正在等红灯的我低头一看,车油箱的图标闪了闪,变成了红色。

如果按照以往,我差不多每周都得给车加一次油。但现在距离上次给车加油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想了想,今天还得开不少路。这条街的尽头就有一个加油站,索性先去把油加上吧。

到加油站后,我戴好口罩,从包里掏出两个新的一次性手套,小心翼翼取下喷嘴。

等待的时候,来了一个流浪汉。明明是三十几摄氏度的大热天,他却穿了件不大合身的长袖套衫,接近领口的地方有好几个破洞。他没有戴口罩,头发乱糟糟的,脸上东一块儿黑,西一块儿灰。他眼神木讷空洞,像一个木偶一样走到加油站的垃圾桶跟前,没戴手套,徒手翻找着。

他这样什么防护措施都没有,真的好危险啊,我心想。

又突然想到自己包里还有几个多余的手套,要不要给他两个。

正当我犹豫的时候,流浪汉突然开始大吼大叫,并将翻找出来的垃圾四处乱扔,甚至用凶狠的目光瞪了我一眼。

我吓坏了,第一反应便是赶紧将喷嘴放回去,脱掉手套,上车,关门,发动,踩油门扬长而去。


04


八月的洛杉矶,空气里没有风,只有闷热。

原本就人气颇高的奶茶店,如今依然生意火爆。这才刚过晌午,我在网上的奶茶订单已经显示为第124号。

等待奶茶的时候,我发现附近许多餐馆都将桌椅摆到了门外。

只见一位约莫二十多岁的服务员店里店外来回跑动着。他戴着眼镜,面容清秀,身材瘦弱,拿着菜单给坐在户外的顾客点单。

我拿着奶茶,过去找了张桌子坐了下来。他急急忙忙跑过来,问我是否要点单。

“我是想要点单打包带走,我可以在这里坐一会儿吗?”我问道。

“当然可以。”他回答道,眼睛笑眯眯的,然后转身跑进了店里。

等他再次出来时,似乎终于轮到他休息的时间了。他站着倚靠在我桌子旁边的栏杆上,拿出手机,眉头紧锁地盯着屏幕。

“你如果累的话,就过来坐一会儿吧。”我抬头和他说道。

“哦哦,好啊……”他有点吃惊地看了看我,似乎半晌才回过神来,走到桌旁坐了下来。

“现在生意不好做吧,感觉你们好辛苦。”我说道。

“嗯,是啊,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叹了口气,“我们愁,店长愁,老板更愁。”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啊。”我低下头。

“可能不会好起来了吧,也许过几天我就被裁了也说不定,”他苦笑道,“每天都睡不着啊,年纪也不小了,为了拿身份打的这份工,现在可能连工作都不保了。”

“你还这么年轻,不要这么丧嘛……” 

“三年没回家了,工作不保,爱情不顺。我丧不丧,只有我家的猫在乎。”他自嘲道。

“爱情怎么不顺了?”我犹豫着,小心翼翼地问道。

“和女朋友吵架,冷战,闹分手。” 他一手托着额头,一手拿着手机,目光呆滞地盯着手机屏幕,头也没抬地回答道。

周围的顾客越来越多,喧闹声越来越嘈杂。领桌的几个大妈不知道在讨论什么好玩的事儿,嚷嚷着,笑得特别大声。

“那你一定很累吧,” 我轻声说道,一边起身接过另一个服务员递来的打包好的食物,“但也许她也很难过。”

他听完抬头沉默地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些思索。

我转身准备离开,走了两步,又停下回头看了看他。

他还在看着我。

“如果你还喜欢她的话…” 我淡淡地笑道,“不如送她一束蝴蝶兰,带她去看看海吧。”


05


夕阳朴实地西沉——在并不伴有华丽云彩的地方,铺展开了一抹庄严的紫色,似乎是专属于加州的色彩。这抹光焰向高处和远处伸延,越来越柔和,占据了半个天空。

我关上门,脱了鞋,摘下口罩,洗了个澡。虽然饥饿,却没有什么食欲,索性将刚买的食物随意地塞进了冰箱。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浓烈的夜色来得悄无声息,让人感觉仿佛会永远在这样的阴影里踯躅。

只见月亮瞬间出现在对面楼房上方的那一小片天空,银白的月轮被遮去了一半。她似乎向我投来困惑、忧郁的一瞥,随后又躲进了云层。

我趴在床上,拿出了我的随笔。

生活的喜剧,实则是苦中作乐;

而悲剧,则远远没有我们想象得那么波澜壮阔——它是那么稀疏平常,有时候我们甚至尴尬得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悲伤。

世人慌慌张张,不过图碎银几两。偏偏这碎银几两,能解世间千万种慌张。

怕就怕你我都跌入这无边的慌张里,不再去悉心照料那束紫色的蝴蝶兰,任其枯萎凋零;也不再向往蔚蓝的那片海,哪怕她并不是多么遥不可及……

不如,我们带着蝴蝶兰,一起去看海吧?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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