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孩子跳舞 都被妈妈"卷”成这样

在美国，人们对于舞蹈是热爱且痴迷的。

最富盛名的美国IDG国际舞蹈大赛，每年都能吸引着上万人报名参赛。还有15岁女孩达梅利奥（Charli D 'Amelio）的励志故事，也能说明这一点。凭借绚丽编舞达梅利奥成功出圈，在短短的18个月内就收获1.08亿粉丝，成为TikTok上第一个粉丝超过1亿的创作者。

达梅利奥（Charli D 'Amelio）

她不仅广告代言拿到手软，同时“达梅利奥效应”也成为了一个专有名词，特指TikTok中那些顶级网红们，通过唱跳跳舞吸引了大批年轻的追随者，以彰显他们在主流文化中的影响力。

这些歌舞新星的诞生绝非偶然。早在1994年公布的《2000年教育法》中，美国就首次以政府的名义规定了《艺术教育国家标准》，将包含舞蹈、戏剧在内的艺术学科，提升为学校教育的核心学科，拥有和语言、数学等诸多学科等同的地位。政策层面的重视，也让美国各地舞蹈学校办得风生水起，各类舞蹈课程也是丰富多样、体系齐全。

家住北美的Nana，就早早将女儿送到了这样的舞蹈学校。作为女儿舞蹈小团体中唯一一位亚裔妈妈，Nana越是身处其中，越能感到美国社会主流对于舞蹈的偏爱。

不仅是小舞者们坚持着日复一日的训练，就连背后的美国家庭们，也为孩子们的舞蹈梦想，付出了大量财力、人脉和时间的陪伴。

特别是孩子背后的这群舞蹈妈妈们（Dance Moms），为了女儿向前冲的劲头，丝毫不亚于中国妈妈们鸡娃的热情。在美国舞蹈圈浸润六年的Nana发现，不同于想象中北美妈妈们的“peace and love”，她们要是真“卷”起来，那可完全没有上限。

Nana和舞蹈妈妈们

Nana不免感叹，有时，这些“Dance Moms的戏剧化人生，丝毫不比好莱坞电影剧本逊色”。但中西思维的碰撞，也让Nana不停地思考：为了孩子天赋和热爱，父母究竟需要、或是能够做到怎样的地步？

（为方便表述，下文将采用第一人称叙述）

我小时候，不少妈妈们为了培养气质，会把孩子们送进了舞蹈班，但我女儿的舞蹈启蒙，应该算是“歪打正着”。

或许是成长在多语言的环境，她开口说话非常晚。有的孩子20多个月都能流利表达了，可我女儿连一些最简单的字词都还不会说。那时我也非常焦虑，2岁不到的时候，就带她上各种亲子早教课。

在和老师的互动中，我发现女儿特别喜欢舞蹈课，她能通过肢体语言，来表达自己的喜怒哀乐，所以即便她还是不太能说话，但我也渐渐放宽了心。

正巧这时家附近一所不错的舞蹈学校在招生。只要可以独立上厕所，2岁半的孩子就能报名舞蹈学前班。想着孩子或许能有多一些表达自我的机会，我赶紧报了名，这样3岁不到，她就正式开始了舞蹈的启蒙。

美国的舞蹈学校，大致会将孩子分成两种类型。一种是兴趣爱好组，孩子们只需要要每年参加12月的汇报表演、以及来年六月份的毕业演出。

另一种是大师班。各个年龄段的孩子，每年都会参加一次考核，通过考核的人才能够加入或继续留在大师班，可以得到相对更多的比赛得奖机率。

总体来说，不管是兴趣爱好组，还是大师班，所有的孩子都在舞蹈上饱含热情，从不觉得自己表现会比其他人来得逊色。

女儿和队友在比赛中

舞蹈学了没多久，我们就迎来了第一次考核试镜。很幸运，3岁的女儿成功通过了选拔，成为当时大师班上年龄最小的孩子。

其实这个年龄段的孩子，说有天赋也看不太出来。不过我觉得在舞蹈学习上，美国选才和国内还是有些区别。国内可能会更看重孩子的身材比例，美国更看重孩子的自由表达、天性释放。相比之下，身材比例反而不是唯一的选材标准，每个孩子都有更多的机会和选择。

舞蹈大师班，花销不一般

不过台上十分钟、台下十年功。即便是美国专门学舞蹈的孩子，也学得非常刻骨。六岁开始，我女儿放学后都要去舞蹈学校训练。从下午三点，一直跳到晚上七点，一周七训，天天如此。

在大师班，每个孩子都会学跳不同的舞种，比如芭蕾、爵士、现代舞、街舞、舞台剧以及瑜伽拉伸等，花费自然也不一般。

作为“准专业”的舞蹈演员，大师班的孩子每年必须最少参加5个集体舞、1个或多个独舞的比赛。如果准备了多个独舞节目，孩子还需要跟着不同的编舞老师、跳出不同的舞风。

每次比赛季的到来，也是钱包瘦身最厉害的时候。不算吃住酒店，美国光是最普通的集体舞报名，费用也在1200美金左右。而费用的另一大头，是比赛表演服。一般一件比赛服的价格在350元美金左右，还需要自己手动镶钻。但我觉得这还不是最难的情况。

女儿和队友在比赛中

对我来说，真正为难的，还是自己的心态。

像我们上届大师班，有个孩子参加了美国的舞林争霸大赛（So You Think You Can Dance），看着好像只是参加了一场节目，但这个过程都需要妈妈每一步的费心筹划。

比如你需要自己花重金，找到编舞老师准备节目、找私教分别提高舞蹈技巧和肢体表达，还要找到相关制作公司制作音乐录音带……这些都需要妈妈们去认真做功课，不仅要有强大的执行能力，而且每一步都要安排得天衣无缝。

小到演出服的设计剪裁，考虑衣服水钻是不是买施华洛世奇的钻石，会更有舞台效果；大到独舞和团体节目筹备的衔接、录音棚的设置，都需要妈妈们一一过目，事事上心。所以越到后面，其实拼得越是家长和孩子的心态。

北美精英妈妈们也会“惯”孩子

我和先生都是高中后来的美国，直到结婚前，都住在老的华人区，其实之前对北美主流妈妈们的生活知之甚少。

我以前一直觉得美国妈妈们不像华人“砸锅卖铁也要供孩子上学”，她们更崇尚自由。但跟着女儿浸润在美国舞蹈妈妈群里，我发现主流的精英妈妈们，和我之前想得太不一样了。

在我看来，她们也确实在“惯”着孩子，但她们的这种“娇惯”，不是说让孩子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玩什么就玩什么，而是会更加不计成本地去帮助孩子完成她们的梦想。

作为一个华人妈妈，我还是有种“功利”的老思想，觉得花了这么大精力来培养女儿的舞蹈爱好，最终目的还是为了她能升学有加分。

但是大多数北美妈妈们，却完全不这么想。她们几乎完全不管孩子先天条件是否适合走舞蹈的道路、也从未想过舞蹈能给孩子未来增色多少，只要孩子喜欢，她们就会投入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甚至还牺牲了自己个人事业的发展。

一位家住美国橘郡（Orange County）的妈妈默默告诉我，因为洛杉矶大堵车，她们每次都要开上三四个小时的车程，就为赶上30分钟的表演课。

另一位设计师妈妈，为了孩子能在大师班长期跟学，免费为学校所有班级制作演出道具。为此，她在新家特意装修了高级舞蹈房，和一个专门做衣服的房间，成为了一位全职太太。

到了比赛季，这些妈妈们的毅力也是超乎我想象。

比赛期间，孩子们大多会在早上六七点早早入场，加上比赛和颁奖的时间，她们几乎要在赛场上耗上一天的时间。

一般情况下，我在现场是呆不住的，但我们身边的一个曾在FBI工作的妈妈，每次都会陪着女儿呆上七八个小时。就算是日常训练，她也都会坐在车里观察四周，甚至随时给你播报周围的安全状况。后来她的工作也只能放弃。

我私底下也问过她们，这样做是否值得，但她们的回答就很简单，只是因为孩子喜欢。

在这个舞蹈妈妈小团体中，我是唯一一个上班族，有时我总会觉得这些妈妈们实在太夸张了，她们能为孩子的付出，我想不仅我做不到，连我妈妈也做不到。

和孩子一起成长才是最大的富养

为了给孩子提供优质的舞蹈资源，北美妈妈们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我们组里有位国家队的体操运动员，为了让女儿得到编舞老师的更多青睐，她还毛遂自荐，成为了我们舞蹈学校的一位兼职教师，也为她女儿赢得了一些特殊照顾。

有时，这些北美妈妈们也很坦然，她们不会像中国家长信奉的中庸之道，而是会多去自信地表现自己的实力，争取任何一个可能的机会。

Nana和舞蹈妈妈们

美国是一个资本主义国家，贫富差距真的是相当大。我们的舞蹈学费，可能是普通美国家庭月收入的20%，但对于身边这些北美精英妈妈来说，可能根本不值一提。

作为一位高中老师，我有见过美国妈妈，在收到孩子大学录取通知书时激动痛哭，因为可能这些爸爸妈妈都需要通宵加班，白天根本就顾不上孩子，所以直到现在，一些美国高中的毕业率都成问题。

而有一些精英的美国妈妈也能轻描淡写地告诉我们，她们已经通过类似捐赠等特殊通道，为孩子赢得了名校的入学几率。

所以我身边的这些精英妈妈们，很少会去“卷”孩子的舞蹈私教课、舞美的编排或是比赛的结果，相反钱已经不是衡量的唯一标准，她们比的是另一种卷，拼的全是妈妈的陪伴和用心。

在她们眼中，和孩子一起成长，反而才是最大的奢侈和富养。

在我印象深处有一次比赛，当时参赛选手很多，但场地很少。有一位陌生的“野蛮”妈妈，为了帮孩子抢占最好的位置，狠狠踩了别人两脚。

比赛结束的时候，我们北美妈妈闲聊的时候，也提到了她。其中一位妈妈就以戏谑的口吻说，我们要理解她，或许那位妈妈是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都放在这个比赛上了。

事实上，你很少会看到因为比赛成绩不理想，就厉声指责孩子们的北美妈妈。不管妈妈们在时间、金钱上付出再多，她们也不会把孩子的舞蹈表现和自己的牺牲划上等号。

当然，她们也会有敏感而脆弱的瞬间。我见过因为丢失孩子的比赛服，在场边大声哭泣的妈妈、也有在比赛现场因为身体不适，瘫坐一旁的妈妈，但无论如何，她们很少会将自己的情绪传递到孩子身上。她们的想法也很简单，自己只是在帮助孩子追逐梦想，彰显个人特色，仅此而已。

因此，这些舞蹈孩子们一个个也都非常自信，从来不会说跳舞是我妈妈让我跳舞，而是我自己就喜欢跳舞。

她们也不会经历像我小时候经历过的那种事情——由于嫉妒相互使绊子，而是会很单纯地要给对方加油鼓励和支持。

女儿和队友

我想可能正是得益于北美妈妈们对孩子热爱的重视，对比赛结果的轻视，才能培养出孩子这样自信开朗的心态。

顺其自然、调整到舒服的状态

和她们站在一起，我能感到女儿远没有这样乐观。每次比赛前，她总会不停琢磨各个动作，没法去放开自己，尽情享受比赛。

去年年底，我终于意识到这个问题，也开始反思自己的教育方法，包括和女儿之间的关系。

以前，我会仗着自己学过芭蕾，常给孩子指点，让她怎么去做才能做到最好。在女儿第一次登台演出的时候，我也很投入地去欣赏女儿的表演，而是会紧张，担心女儿不小心摔倒在台前。

这些下意识的反应，其实会给孩子带来一定的伤害。她们的理解和成人是不同的。虽然我们的出发点是希望孩子能变得更好，但在她看来，却变成我们一直在否定她，给她挑毛病。

Nana和女儿

所以现在，我也常会追问自己，作为家长，养育孩子的教育目标到底是什么？是让孩子不顾所有争金夺银，还是追求人格上的塑造和培养？

我选择了后者。希望也能学着像北美妈妈那样，从每一个小事上去鼓励孩子，让她勇敢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和感受。学会坚强，一定先要相信自己能够做到，才能最终做到。

顺其自然，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达到最好，也是我这些年来的心得。以前，我看到这些北美妈妈的豪车、豪宅派对时，还会有些自卑，但现在我也更加坦然，不管今后女儿是否继续跳下去，我都会尊重她的想法。

当然作为一位华人妈妈的最后倔强，我还是希望孩子能以跳舞当作自己的兴趣爱好，将来能考上医学院，而不是将舞蹈当作未来的主业。

不过我相信，只有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舒服的范围，我们母女之间，才能走得更加长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