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高墙电网数道铁门、武警荷枪实弹驻守。在多数人的印象里,监狱是一个神秘的地方。外界所能知悉的,仅是关于监狱教育改造服刑人员部分工作的报道,抑或影视剧中一晃而过的探视画面。
越是神秘,越能激起公众一窥究竟的心理。大墙之内是怎样的情形、教育改造怎么进行、服刑人员与监狱民警如何相处?一系列欲知而未知的问题总会引发各种臆测猜想、虚构夸张。那么,真正的答案是什么?《法制日报》记者深入上海市6所监狱,采写了系列报道“上海监狱风云录”,用纪实故事的形式呈现监狱民警一个个真实而又感人的故事。敬请关注。
“向右看齐,向前看!”2017年7月的一个中午,上海市周浦监狱第八监区民警范林正在给服刑人员整队,准备出工劳动。人数清点后,正要出发去生产车间,突然1名服刑人员离开队伍,径直走向楼底的小花坛。
“你干什么去?”范林一声断喝。然而,那人没有理会,“呃咳”一声,朝花坛里吐了一口痰,然后就掉头回来了。
范林顿时心里冒火,八监区是肺结核康复监区,大部分服刑人员都得过肺结核病,为了保证人员的健康和安全,监区对随地吐痰做了严令禁止,规定所有服刑人员必须吐在专设的痰盂内。
“孙中贵,我平时怎么跟你说的?你们都是肺结核病人,痰里有细菌,随地乱吐会传播疾病。”范林把这名服刑人员喊出队列进行批评。
“范警官,我错了,以后保证不再随地吐痰了。”孙中贵主动认错。
但事后,范林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个人平时最遵纪守法,是监区里数一数二的自律先进个人,之前监区组织服刑人员成立小乐队,他担任了架子鼓手,表现不错。而且刑期也快到了。这样一个表现积极又很快就要出狱的人,今天怎么当众犯起糊涂来了?
从警三十年多年的范林敏感地觉察到背后有问题。
孙中贵尽管被批评了,但并没感觉难受,因为借着吐痰的一刹那,他看到了那件东西还在那里,心暂时也就放了下来。
回到宿舍后,孙中贵还是不放心,费了那么大周折,好不容易从车间里带出来的,可不能丢啊。于是就走到窗台边,试试能不能看到那件东西,结果看不着。晚饭时分,大家忙着分饭,他又趁机跑到窗口,并用力探身出去,结果还是看不见……
这一切通过监控被范林尽收眼底。他想,难道窗口下面有什么东西?这天趁服刑人员参加劳动的间隙,范林来到孙中贵的监舍,爬上窗台,想看看外面到底有什么,却一无所获。
“花坛,问题应该在那里。”范林突然想起了那天出工时孙中贵吐的那口痰。然而,在花坛里检查了好几遍,范林还是没发现什么可疑物品。
其实,当天一早出工的时候,孙中贵趁着带队警官不注意,已经把那件东西挪到了稍远一点的灌木丛里,他准备傍晚收工时带回监舍。
这个孙中贵到底想干什么呢?又过了两天,范林还是觉得不放心。这天上午,他又来到监舍,服刑人员都出工了,监舍里空荡荡的。他戴上口罩和手套开始清理监舍,目标直指孙中贵的床铺。
然而翻遍所有被褥、夹层以及床底的角角落落,依旧什么都没发现。
范林掀开垫被,突然被床板上的一些印痕吸引,这些印痕有的很深,而且一看就是新近划上去的。“是什么东西划的?会是刀刃吗?应该不会啊。”范林有些疑惑,因为他知道服刑人员每天进出监舍都要经过安检门,如果私带金属刀具一定会被发现的。
孙中贵是在那天收工的时候,把那东西带回了监舍,一切都很顺利。夜深了,监舍的狱友都熟睡了,孙中贵却毫无睡意,他偷偷拿出那件东西,把垫被掀开一点点,在床板上用力磨了起来,为了尽量降低声音,他用被子把整个人捂了起来……
范林又把孙中贵的东西翻了一遍,还是找不到任何可疑物品,只能作罢。
尽管什么都没找到,但对孙中贵还是不能不防。为了安全着想,范林专门给孙中贵同监舍的两名服刑人员打了招呼:“他家里最近出了点事,情绪不太好,你们要时刻注意他的行为,特别是晚上,只要发现不对劲就立刻制止。”因为怕这两名服刑人员泄露自己的真实意图,范林只好随便编个故事。
范林还是不放心,便与同事商量换班,由自己负责值晚班,在监控室注意孙中贵的一举一动。
这天晚上11点多,同监舍的狱友早已躺下休息,孙中贵却偷偷爬起来,向厕所走去。大概20分钟后,孙中贵从厕所里出来,蹑手蹑脚地走到1号床边上,突然,他举起双手,手中似乎捏着什么东西,就在他准备往下插的时候,临床的两名服刑人员突然起身,一前一后抱住孙中贵。
值班室的范林在监控里捕捉到了这一幕,立即冲进监舍。
监舍里,三个人扭作一团,其他人虽然都醒了,但没有加入“战斗”。孙中贵以一敌二,落了下风,最终被压在身下制服,他手里的东西也被抢了下来。
原来是一块尖锐锋利的塑料片。
睡在1号床的是监舍的监组长周彬,平时负责协助同监舍服刑人员的自律管理,在他的严格管理下,孙中贵感觉很难受。孙中贵一直觉得自己表现积极,周彬却很不给他面子,想想过几天就出狱了,孙中贵便准备在出狱前教训一下周彬。
为此,他计划了很久,从车间里夹带了一块塑料片,但又不敢直接带回监舍,便藏在花坛里,后又转移到灌木丛。直至实施计划的前两天,他才将塑料片带回监舍,晚上打磨,白天就把它藏在厕所里。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个看似圆满的计划,却被一口痰给暴露了。
(文中服刑人员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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