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九日,遍插的茱萸竟然是花椒

  來源 東方網        發表時間:10/18/2018     瀏覽 6 次

    花草蒙识

    九月九日,遍插的茱萸竟然是花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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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茱萸:芸香科吴茱萸属,小乔木或灌木,高3-5米,产秦岭以南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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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茱萸:山茱萸科山茱萸属,落叶乔木或灌木,高4-10米。产黄河流域以南各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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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茱萸:一名食茱萸,现名椿叶花椒,芸香科花椒属,树可高达15米,老干上有鼓状钉,小枝上有尖刺。长江以南各地均有。

 

    ◎蓝紫青灰

    前天是农历九月九,传统的登高重阳节。我们从小学课本里王维的《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中,知道了古人九月九头插茱萸的习俗,但是,有多少人知道,茱萸到底是什么植物?

    知道茱萸,是从小时候背诵王维的《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那里来的:“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因为这首诗,让身处城市的儿童知道了有茱萸这种植物,知道了在唐朝,过重阳节除了吃重阳糕,还要远足、登高、爬山、佩戴茱萸。其实对现代城市人来说,特定节日插应季植物并不陌生,情人节的玫瑰月季、端午节的艾叶菖蒲、中秋节的桂花莲藕、新年的蜡梅水仙,花市上都有卖的,唯独重阳节,没有茱萸。

    成年后多识植物,知道现在说的茱萸通常指这三种:山茱萸、吴茱萸,这两个都是正式名;还有一种食茱萸,正名叫椿叶花椒,吴茱萸和食茱萸都是芸香亚科,吴茱萸是吴茱萸属,椿叶花椒是花椒属,隔得不太远。

    先说山茱萸,这是最容易被误为是茱萸的。有一次看电视节目,正好讲重阳节,给这首诗配的图是鲜红的山茱萸果实。山茱萸花期极早,三月初与梅花同开,早春枝头点缀着些黄色小花,聚拢如伞形,十一月果子成熟,大小形状如枸杞。山茱萸果在枝头上是鲜红色,明亮有光泽,很是抢亮。虽也有茱萸之名,但不是古诗说的茱萸。

    公认的是吴茱萸,四月开淡绿色小花,伞房状,秋天结实,颜色暗紫,气味辛辣,样子长得有些像花椒。把吴茱萸认作是茱萸不是现有的观点,北宋就有了。苏颂编著的《本草图经》中就这么写的。书中讲吴茱萸树叶似椿而阔浓,三月开花红紫色,七、八月结实似花椒,初时微黄,成熟深紫。末后加一句,“九月九日采,阴干。”后面讲为什么要九月九日才能采,并且说这就是茱萸。

    关于食茱萸,书中写食茱萸功用和吴茱萸相同,可能就是茱萸中颗粒大、颜色黄黑、可食者,又说“蜀人呼其子为艾子,盖《礼记》所谓藙者。藙、艾声讹,故云耳。宜入食羹中,能发辛香。”因为能吃,所以叫食茱萸。

    苏颂说蜀人呼食茱萸的果实为艾子,艾子的艾念yì,音同自怨自艾的艾(yì),不是菖蒲艾叶的艾。藙、艾同音,藙字生僻,笔画又多,便讹为艾子。藙的来源十分古老,古老到上三代的《礼记》之中,原文是:“脍,春用葱,秋用芥。豚,春用韭,秋用蓼。脂用葱,膏用薤。三牲用藙。和用醯。兽用梅。”意思是春天吃生鱼片时宜配葱丝,秋天则搭芥菜;烤猪腿春天铺葱叶,秋天塞辣蓼;熬动物油脂时需要去除腥膻味,有角动物的油称脂,要用葱,没角动物的油名膏,该用薤,就是小蒜或藠头;煮猪牛羊三牲之头作祭祀之品,应该用藙,就是花椒;调和酱汁要用醋,野味用梅。

    《礼记》中称的藙,即《诗经·椒聊》篇中的椒,《尔雅》说“椒,榝,茱萸也”,东汉《本草经》的语言没那么高古难懂,写得清楚明白:“吴茱萸,一名藙。”《汉律》记载“会稽献藙一斗”,显然东汉时说的吴茱萸即茱萸,也就是藙,藙即花椒。可能在汉时,吴地的花椒个大味辛,椒香馥郁,品质优良,作为贡品,上献朝廷。藙、萸谐音,四川人既然曾把藙子呼为艾子,吴人也许化藙为萸。萸子颜色朱红,连起来就是朱萸,朱字加草头为茱,便成为了茱萸,产自吴地,是为吴茱萸。在吴语中,茱萸发音为ziyi,化单字为联绵词,藙变成茱萸,正是口语化的结果。

    现名吴茱萸的这种植物入药,而古名藙的茱萸/吴茱萸作为调味品煮三牲去味,后变为食茱萸,从名字上点明它的功用,以兹区别。现名吴茱萸的这种植物最早取茱萸为名,显然是出于和茱萸的相似性,它是芸香科的,气味和花椒一样辛辣刺激。苏颂也说它叶似椿而阔大,颜色更浓绿,香椿叶子为偶数羽状复叶,有叶子16-20片;椿叶花椒的叶子为奇数复叶,有11-27片,甚至更多;吴茱萸叶子7-11片,谁更似椿叶,不言而喻。

    陆玑在《诗经草木鸟兽虫鱼疏》中说:“椒树似茱萸,有针刺,叶坚而滑泽,蜀人作茶,吴人作茗,皆合煮其叶以为香。今成皋诸山间有椒,谓之竹叶椒,其树亦如蜀椒,少毒热,不中合药也,可著饮食中。又用蒸鸡、豚,最佳香。”枝上有针刺的是食茱萸,吴茱萸枝上无刺。藙也好,榝也好,茱萸也好,都是花椒。按花椒属中国有40余种,遍生各地,这么多种花椒,叫法不同是很自然的事情。花椒很早就被用来入馔,先秦在煮祭祀三牲、三国时吴国人陆玑在蒸鸡煮肉汤时,都会撒一把花椒,辟味增香,此法至今未变。南北朝时已有山茱萸,北魏贾思勰著《齐民要术》中有记载:“茱萸,食茱萸也。山茱萸味不任食。”他直截了当说茱萸即食茱萸。

    后来吴地的茱萸被油腺更重、芳香味更浓的汉椒、秦椒、蜀椒代替,吴茱萸渐渐没落,随着生产力的发展,旧时出产茱萸花椒的山林辟为茶山、桑林、稻田,江南成为鱼米之乡,明清后广植棉花,千亩棉桑,万户织机,衣被天下,吴茱萸这个名字就由另一种芸香科植物替代,再后来又发现了另一种结鲜红果实的木本植物,出自山中,同样因其与茱萸的相似性被命名为山茱萸,那是山中的茱萸。

    上古之时取名,多取单字,曰藙、曰榝、曰椒、曰萸,随着时间的推移,社会的发展,口语变得丰富,单字变双语,就有了花椒、茱萸、芸香,再发展至三字名称出现:吴茱萸、山茱萸、食茱萸,到了现代植物分类学兴起,才有了椿叶花椒、竹叶花椒、尖叶花椒、蚬壳花椒等等。但我想古时的茱萸,未必单指椿叶花椒一种,也许多种花椒都有茱萸之名。

    后来花椒这个名字统一了麻辣江湖,茱萸作为文化符号,留在了诗里,成为古代节日的遗存。王维在十七岁时便写下那首著名的重阳登高忆亲友诗,他家在山西蒲州,当时他人在长安,陕西与山西之间隔了华山,兄弟们在华山之东,他在华山之西,重阳佳节之日,想起兄弟齐聚一处,应当是在想念自己,便如自己想念他们那样深切。

    重阳日登高佩茱萸之风俗,见于南北朝南梁吴均编著的《续齐谐记》,讲汝南有个人叫桓景,跟道士费长房学长生之术,一日费长房对桓景说,明日九月九日,你家有灾,可让家人连夜缝制绛色纱囊,里面放入茱萸,系在臂上,登高山、饮菊酒,此祸可消。桓景依言行事,带了一家老小登山饮酒去了。晚上下山回家,家里的鸡犬牛马全部暴死。费长房说,灾躲过了,祸由它们代去了。从此重阳节登高、佩茱萸囊、饮菊花酒成为风俗。西晋周处,对,就是小时候读过的“周处除三害”的那个周处,他写了一本书,名叫《风土记》,里面说:“茱萸,椒也。九月九日成熟,色赤可采。世俗亦以此日折茱萸。费长房云:‘以插头髻,可避恶。’”王维的家人兄弟在重阳这日也依习俗,摘下茱萸或插或佩,登高慕古,逢凶化吉。

    王维后来在蓝田县建了辋川别业,里面除了竹里馆、辛夷坞、文杏馆,还有茱萸沜。沜通泮,指水边。他写有《茱萸沜》诗,说水边的茱萸“结实红且绿,复如花更开。山中傥留客,置此茱萸杯”。他的客人名裴迪,写诗回道:“飘香乱椒桂,布叶间檀栾。云日虽回照,森沈犹自寒。”想来茱萸沜边长有许多花椒树,秋天结实,有红有绿,枝头像重又著花一样。林间风吹来,椒香四散开,林森叶蔽日,久坐自生寒。

    不过我想王维的茱萸和苏颂的茱萸都可能是吴茱萸,一来椿叶花椒产长江以南,吴茱萸产秦岭以南,地域上能对应;二来两汉两晋南北朝和唐宋隔得比较远,唐宋时人说的茱萸很可能已不是比他们早几百年的茱萸,在没有植物分类学的时代,古人也未必分得清花椒属和吴茱萸属,两者均气味辛辣,从采摘的角度考虑,倒是枝上无刺的吴茱萸更方便。不过就风吹椒林香四溢这一点而言,这确实是花椒树的特点,吴茱萸的气息是辛辣,而非芳香。花椒树则很香,在四川旅游,经过花椒林地,不待风吹,林中气息自然便是香氛氲氤,衣衫尽染,久久不散。

    供图/蓝紫青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