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风尘》的失恋故事
威尼斯电影节刚刚落下帷幕，今年华语片在主竞赛单元的缺席令影迷稍许失望，因为华人导演曾是威尼斯电影节最活跃的一批身影。第一个斩获金狮奖的华人导演是侯孝贤，他的电影从始至终都不加修饰地运用纪录片写实主义手法，把人、语言和自然本来的面目呈现在银幕上。1986年的《恋恋风尘》就是他这种特有风格的代表之作。
故事呈现了主人公阿云与阿远从少年到青年的成长片段。他们俩青梅竹马，几乎乡里所有人都认定他们将会连理相伴一生。两人初中毕业后，先后离乡在台北市谋生。阿远性格木讷，无论工作还是恋爱都沉默被动，安分守己。就连阿远后来入伍服兵役，两人也将离别的情绪埋在各自沉默的目光里。和阿云的感情却在日复一日的守候中逐渐疏远。部队里发生“兵变”，家乡里的亲人都在恐慌里祈望着他的音讯，阿云却最终移情别恋嫁给了每日帮他们俩送信的邮差。纵然主线是阿远和阿云的细水潺潺的恋情，但影片用散点透视的绘画技法一般，描摹山乡淳朴善良的村民人情。
冲淡爱情线的山乡生活大致有集体祭祖、看露天电影、聚会咒骂黑矿主、乡民互相帮助找工作、停电时错把鞭炮当蜡烛、老板听闻阿远当兵怀念自己的军营生活，这些稀松平常的小事还原了我们平日里看惯了的生活场景，以至于整部电影看下来我们不会觉得这场失恋是多么伤春悲秋、刻骨铭心，只是青年人都曾有的经历，不算美好，也不至于痛苦不堪。其中有两个场景，虽不是生死攸关的时刻却传递出了寻常日子里温暖踏实又极易遗忘的情感。一处是阿远接到服兵役通知，与父亲一起吃晚饭的时候，父亲主动为阿远点了一根烟，有一搭没一搭地夸了夸儿子从前的学业，在邻居的催促下才离开饭桌。第二天清晨还喝醉了酒在街上发酒疯。父亲的情感总是这般隐忍的，绝不会将心中的爱和不舍表达出来，连买给儿子的离别礼物也让妻子去转交，可是毫无疑问阿远在父亲心中已经长大了。还有一处是电影结束，阿远退伍返乡之日，走到田里去探望正在照料蕃薯的阿公，阿公知道阿远失恋却避而不提，于是阿远一边听着阿公唠唠叨叨这些年里发生的一切，一边看着云影在山头移过，那一瞬，随着成长的来临、时光的转变，记忆里一切的美好与忧伤，都似乎化为了如浮云一般的泡影。这两个场景的感情真实而宝贵，就像一只厚厚的粗糙的大手温柔地轻拍你的背，没有言语的安慰却是最有力的抚慰。
火车、山路、云影，《恋恋风尘》近十年的人生跨度，这些景色兀自美好、缓慢而平衡地运动着，却未曾有过改变。而离乡返乡，穿梭在人海中的少男少女各自经历的喜悦和悲哀终究被时间悄悄抹去，剩下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的珍贵回忆，也许青春本不如类型片里的故事来得刺激精彩，本就是这般见微知著，扎在心头的永远是人间最深厚真挚的感情。沈育晓/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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